原文

楚人伐宋以救鄭(1)。宋公將戰(zhàn)。大司馬(2)固諫曰：“天之棄商久矣，君將興之，弗可赦也已。”弗聽。冬十一月已巳朔，宋公及楚人戰(zhàn)于泓（3）。宋人既成列(4)，楚人未既濟（5）。司馬曰（6）：“彼眾我寡，及其未既濟也，請擊之?！惫唬骸安豢??！奔葷闯闪?，又以告(7)。公曰：“未可?！奔汝惗髶糁?），宋師敗績(9)。公傷股（10），門官殲焉（11）。

國人皆咎(12)公。公曰：“君子不重傷（13），不禽二毛（14）。古之為軍也，不以阻隘也(15)。寡人雖亡國之余（16），不鼓不成列（17）。”子魚曰：“君未知戰(zhàn)。勍敵之人（18），隘而不列（19），天贊我也（20）。阻而鼓之，不亦可乎？猶有懼焉(21)！且今之勍者，皆我敵也。雖及胡耇（23），獲則取之，何有于二毛（24）？明恥教戰(zhàn)(25)，求殺敵也。傷未及死，如何勿重？若愛重傷(26)，則如勿傷；愛其二毛，則如服焉（27）。三軍以利用也（28），金鼓以聲氣也（29）。利而用之(30)，阻隘可也；聲盛致志(31)，鼓儳可也（32）。”

注釋

（1）宋公：宋襄公，名茲父。前638年,宋伐楚,楚救鄭,這年冬天宋楚兩軍交戰(zhàn)于泓.。

（2）大司馬：掌管軍政、軍賦的官職，這里指公孫固。

（3）泓：泓水，在今河南省柘（zhè這）城縣西。

（4）既：已經(jīng)。

（5）濟：渡過。

（6）司馬：統(tǒng)帥軍隊的高級長官，此指目夷，字子魚。

(7)告：報告。

（8）陳：通“陣”，這里作動詞，即擺好陣勢。

（9）敗績：大敗。

（10）股：大腿。

（11）門官：國君的衛(wèi)士。

（12）咎：怪罪，歸罪，指責(zé)。

（13）重（chóng從）再次。

（14）禽：通“擒”,俘虜。二毛：頭發(fā)斑白的人，指代老人。

（15）阻，迫也。隘，險也。言不迫人于險。

（16）寡人：國君自稱。亡國之余：亡國者的后代。宋襄公是商朝的后代，商亡于周。

（17）鼓：擊鼓（進軍）名詞做動詞。

（18）勍（qíng）敵：強敵，勁敵。勍：強而有力。

（19）隘：這里作動詞，處在險隘之地。

（20）贊：助。

（21）成列：排成戰(zhàn)斗行列.

（22）胡耇（gǒu茍）：年紀很大的人。胡：年老。

（23）何有于二毛：意思是還管什么頭發(fā)花白的敵人。

（24）明恥:使認識什么是恥辱.教戰(zhàn):教授作戰(zhàn)的技能。

（25）愛重傷：憐憫受傷的敵人。

（26）服：（對敵人）屈服。

（27）三軍崐：春秋時，諸侯大國有三軍，即上軍，中軍，下軍。這里泛指軍隊。用：施用，這里指作戰(zhàn)。

（28）金鼓：古時作戰(zhàn)，擊鼓進兵，鳴金收兵。金：金屬響器。聲氣：振作士氣。

（32）儳（chán讒）：不整齊，此指不成陣勢的軍隊。

譯文

事件背景：宋襄王欲稱霸諸侯成為盟主。楚國實力強大，鄭國附庸推舉，楚國做了盟主。宋襄王不忿，盛怒討伐鄭國。

楚軍攻打宋國以援救鄭國。宋襄公將要迎戰(zhàn)，大司馬公孫固勸阻說，“上天遺棄商朝已經(jīng)很久了，君王要振興它，就是不可原諒的了?！毕骞宦?。

宋襄公和楚國人在泓水交戰(zhàn)。宋軍已經(jīng)排成戰(zhàn)斗的行列，楚國人沒有全部渡過泓水。子魚說：“對方人多，我方人少，趁著他們沒有全部渡過泓水，請攻擊他們?！彼蜗骞f：“不行?！背娙慷珊樱形磁藕藐噭?，（子魚）再次報告（宋襄公）。宋襄公說：“還不行?！保ǔ姡[好陣勢（宋軍）才攻擊楚軍。宋軍大敗，宋襄公大腿受傷，禁衛(wèi)官被殺絕了。

國人都責(zé)備宋襄公。襄公說：“君子不再殺傷已經(jīng)受傷的敵人，不俘虜頭發(fā)斑白的老人。古代用兵的道理，不憑借險隘的地形阻擊敵人。我即使是亡國者的后代，（也）不攻擊沒有排成陣勢的敵人?！?/P>

子魚說：“主公不懂得作戰(zhàn)。強大的敵人，因地勢險阻而未成陣勢，這是上天幫助我們；阻礙并攻擊他們，不也可以嗎？還有什么害怕的呢？而且現(xiàn)在強大的，都是我們的敵人。即使是年紀很大的人，能俘虜就抓回來，還管什么頭發(fā)斑白的敵人？明恥以鼓舞戰(zhàn)斗的勇氣，教戰(zhàn)使掌握戰(zhàn)斗的方法，就是為了殺死敵人。（敵人）受傷卻還沒有死，為什么不能再殺傷他們？如果憐惜（他們，不愿）再去傷害受傷的敵人，不如一開始就不傷害他們；憐惜頭發(fā)斑白的敵人，不如（對敵人）屈服。軍隊?wèi){借有利的時機而行動，鑼鼓用以鼓舞士兵的勇氣。利用有利的時機，（敵人）遇到險阻，（我們）可以進攻。聲氣充沛盛大，增強士兵的戰(zhàn)斗意志，攻擊未成列的敵人是可以的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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